09、推著腳踏車跑的小女孩

九、推著腳踏車跑的小女孩

五十年前當時十五歲，家境貧困的小麗，急於想謀求一分職業分擔家計。十五歲，又沒有學歷，除了能做小妹外，又能做什麼呢！五十年前多數家庭的生活狀況，有 一把年紀的人，大概還不致於全部都忘了吧！現在年青一輩的人，是想像不到的。那時候的人，只求有一分工作，是不怕苦的，什麼苦都能吃。據說在工廠工作的許 多工人，想要加班多賺點錢，是要向調班的人送禮的，老母雞常被當作禮物來送。現在正好相反，想要工人加班，人事主管是要向工人送禮的，真是此一時彼一時， 時空的倒轉真是令人難以預料！

民國45年，初設校的二女中（即現在的培英國中），第一任校長是周秉維先生，校內正須要一位做做雜務的小妹，小麗得到有力人士的推薦，獲得了這一份久盼的 工作。這一天，小麗帶著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學校。到校長室面見校長。一個小女孩見校長，就如同去見一位大人物是一樣的，那種恐懼、不安、真是難以言表。

周校長看到面前站著偭腆清秀的小女孩，說了些有關工作方面的話，最後親切地問道：「妳會單車嗎？」就這一問，就把小麗問倒了，她睜大著眼睛，不知如何回答，因為她不知道「單車」是什麼？她從來沒聽過，就不自覺地點了點頭。

校長看到小麗不知所措的樣子，忽然想到，現在的家庭，有單車的並不多，可能小麗家中沒有單車，才會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。校長就很溫和地對她說：

「沒關係的，妳可以騎我的單車，車就放在外面。」小麗一聽到「騎」字，立刻想到原來單車就是腳踏車！校長接著說：

「現在正有一份公文，妳可以騎單車把它送到縣政府去。」

小麗接過公文，難題產生了。她想，剛才校長問她會不會騎單車，她並沒有表示不會，如果她現在說不會騎，很可能校長就認為她是個愛說謊的小孩，不用她了。這可不行，她是非常須要這份工作的。她拿著公文，慢慢地走到門外的腳踏車旁，牽起腳踏車。

一到離開校長室，立刻就推著腳踏車飛快地向縣政府跑去，她一面跑一面想，我得快跑，一定要爭取時間……，來回的時間不能太久，一定要和騎車的時間差不多。 她匆忙地將公文交給了收發室，又推著腳踏車跑回學校。她也顧不得一路上有多少驚訝的目光看著她！看著一個有車不騎而推著跑的女孩。

她就這樣完成了校長交代的第一件任務。回到學校，她已氣喘如牛，汗流浹背了。 妳覺得奇怪嗎？你是否認為她很笨？都不是的，因為當時她腦子裡只想到一件事，那就是：「我不能丟掉這份工作！我不能讓校長知道我不會騎腳踏車！」

當天晚上，她就借了一輛舊腳踏車，在家附近練了起來，她必須練會，跌倒了又爬起來，爬起來又跌倒，跌得膝蓋及雙手傷痕累累，直到會騎。

當時的二女中，就是現在的培英國中，因新校舍還沒建好，是暫借現在的北門國小上班上課。辦公桌椅是向縣政府借用的，那時縣市尚未分治，縣政府就是現在市政 府的地址。小麗第二天上班就開始恊助搬桌椅，從縣政府的二樓搬下，搬上車，到了北門國小又搬到辦公室，一天下來，累不說，加上昨晚練習騎腳踏車所摔的傷 痕，看起來更顯得狼狽不堪，回到家倒頭便睡。家人既心疼又奇怪，大家都在想，學校一個小妹的工作有那麼辛苦呢！怎麼會弄得全身是傷呢！

轉眼五十年已過，小麗已不是當年的小妹了，從小妹到阿姨到伯母，現在已是位阿媽了。在培英國中，她是真正的元老，全校上下沒有一個人比她在培英的歷史更久 的了，她在培英整整工作了五十年，現在她是培英教務處最年長的、最傑出的職員。她2006年的暑假就要退休了。一天和筆者無意間談起了她當初這段謀職的辛 酸秘史，她從未和別人談起過這段往事，因為感到滿丟臉的。如今說起來，已沒有當年的尷尬，只聽得大家哈哈大笑，帶著眼淚的大笑。

我想培英應該在她退休時送她一塊「功在培英」的獎牌。一個人能死守崗位五十年，沒有升遷的機會，一直做著基層的工作，這是多麼的不容易啊！這不就是一般小市民的偉大嗎！